但是,阿根日土和阿根有黑都是艾滋病感染者,其中父亲已在发病期。没人知道,这父子俩对10年后那个“大日子”的憧憬能否成为现实。
地处四川省西南部的凉山彝族自治州总人口473万。州府所在地西昌是中国的航天基地之一,2007年曾发射过嫦娥一号卫星。然而,凉山还以艾滋病流行闻名。至去年底,凉山累计报告艾滋病感染者21565例。
阿根有黑的家在四川凉山彝族自治州布拖县木尔乡一条小溪边。院子里,在弥漫牲畜粪便的气味中,阿根日土和5岁的弟弟正分吃一个凉馒头,而阿根有黑又怀孕5个月的妻子坐在凳子上缝衣服。
“我是2008年筛查时发现感染艾滋病的,”阿根有黑说。他的故事和很多当地彝族青年一样:外出打工,吸食毒品,然后染上艾滋病。他的妻子和大儿子也都成了感染者。还好,他的二儿子是健康的。“再有一个孩子的话,应该也没事”。
四川省疾控中心副主任杨文说,吸毒是艾滋病在凉山的主要传播途径。
根据中国的人口政策,凉山的彝族群众一家可生三个孩子,很多人都会用完三个指标,即使他们知道自己已感染艾滋病。
“他们对这种病的严重性还不够了解,”杨文说。
以阿根有黑为例,他说知道这种病很厉害,“但我觉得自己身体还挺好的。”他对大儿子的身体也有信心,去年还花3万块钱给儿子定了亲。他家年收入只有两三千元。
另外,彝族人很看重子嗣,“没有孩子会被看不起,”布拖县妇幼保健院院长胡迎秋说。
保健院曾试图说服艾滋病阳性孕妇放弃生孩子。这些准妈妈们不但拒绝了,后来还躲着大夫,生怕孩子被打掉。
因此,当地艾滋病母婴传播率一路攀升。2008年,凉山州艾滋病母婴传播率为0.2%,2009年升至0.5%,2010年则为1%。
卫生部疾控局副局长郝阳认为,母婴传播是艾滋病三种传播途径中最残酷的。“孩子刚来到这个世界上,就已成为感染者,”他说。这种现象目前在中国的新疆、云南和四川仍然很常见。
“艾滋病母婴传播可从怀孕期、生产时和哺乳期三个阶段进行阻断,”中国疾控中心妇幼保健中心副主任王临虹说。
首先,村医生要说服阳性孕妇从怀孕14周开始服用抗病毒药物来降低血液中的病毒载量。其次,孕妇最好选择住院分娩以避免生产过程中的感染。最后,新生儿要选择人工喂养,因为母乳喂养也有可能传播艾滋病毒。
“一般情况下,母婴传播几率是33%到35%,而这三种方式把几率降到了目前的8%,”王临虹说,“如果控制得当,这个几率还可能降到2%。”
很多民间组织加入到凉山降低母婴传播感染率的努力中,全国工商联下属红丝带基金即是其中之一。
由中国数十家民营企业资助的这个基金会,2010年以来为凉山的阳性孕产妇提供了近万筒免费奶粉。
母婴阻断的另一个困难是当地妇女不愿住院分娩。
“按照习俗,她们在临产前一个多月就不见生人了,不然她们认为生出来的孩子会身体不好,”胡迎秋说。
在布拖,住院分娩率不到20%,情况较好的昭觉住院分娩率也不过30%。
当地政府承诺给到医院生孩子的孕产妇几百元的补助,而红丝带基金今年也将给孕产妇发放800个待产包,其中包括婴儿衣服、奶瓶、纸尿裤、枕头等物品。
在当地政府与各种社会组织的努力下,很多阳性孕产妇生下了健康的宝宝,比如昭觉县四开乡32岁的阿堵阿牛。她的两个孩子全是健康的,她的丈夫也是艾滋病感染者。
但是,并非所有母亲都有阿堵阿牛那么幸运。由于医生和卫生院短缺,很多妇女无从了解母婴阻断的重要性及操作方式。
当地糟糕的路况也是个问题。很多村子到中心卫生院没有公路,因此要走上好几个小时。“不少产妇快生了才上车往卫生院赶,还没有到,孩子就生下来了,”胡迎秋说。
即使孩子顺利产下,接下来的喂养问题还是让人头疼。
“虽然阳性孕产妇可以得到免费奶粉,但4个月后孩子该添加辅食了怎么办?他们买不起鸡蛋,而孩子光奶粉吃不饱,”胡迎秋说。
事实上,即使阿堵阿牛这样的幸运母亲也有苦恼。
她家阴暗的土坯房里,只有一张床和两个破旧的木头碗柜。她的丈夫披着蓝色察尔瓦,拄着拐杖靠墙站立 他的腿是在外出打工时摔断的。
被问及将怎么养活几个孩子时,阿堵阿牛沉默了。“现在会有亲戚邻居帮忙。将来 (如果父母去世),他们也就长大了,可以照顾自己了 ”她低声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