采访地点:自治区疾控中心的一间医生办公室
受访人物:阿馨,40岁
记者在医生办公室等了一会儿,阿馨就出来了。她站在医生的旁边,戴着无框眼镜,穿一件素色毛衣,头发整齐地梳着。她给人的印象很文静,像一位小学或中学老师。而她,就是记者即将采访的艾滋病感染者。
虽然见过、采访过多位艾滋病感染者和病人,但和阿馨交流时,记者还是有一点紧张,不知道她能不能说出自己从不敢说的秘密。然而,记者的担心多余了,阿馨很配合,她的叙述让记者走近了一个在黑暗中独自抽泣的女人。
晴天霹雳:
自己和儿子都感染了艾滋病
阿馨以前的生活是充满阳光的。
她的生活发生改变始于2005年底。
当时阿馨感冒、发烧持续了两个月,症状时好时坏。到一家医院治疗时,医生验血说白细胞过低,咳嗽这么长时间,有可能感染了结核,叫阿馨到南宁市四医院检查治疗。四医院是传染病医院,自己不会是感染了别的什么病吧?阿馨偷偷在网上查了艾滋病的症状,感觉自己的情况和上面说的类似。不过怀疑很快又被自己否定——自己不吸毒,又没有乱性,怎么可能感染艾滋病呢?
在挣扎犹豫了近一个月后,阿馨最终去自治区疾病预防控制中心(CDC)进行检测。一个星期后,CDC的咨询员打来电话叫阿馨去面谈。来到CDC,一张确诊检验报告书击倒了阿馨,艾滋病病毒阳性!这意味着阿馨感染了艾滋病病毒。
“我只谈过两个男朋友,从没有恶习,怎么会感染艾滋病。”阿馨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。
从CDC出来,阿馨的脑子还是一片空白,回家坐公交车都坐过了站。第二天,阿馨赶紧把才两岁的儿子送到疾控中心检测,一个星期后结果出来了,儿子也感染了艾滋病病毒。
阿馨不相信这是真的,但白纸黑字检测报告又明确告诉她,这是真的。
人生改变:
她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
病痛很快就来临,巨大的打击使阿馨的免疫力急剧下降,2006年2月,阿馨因结核病住进了南宁市第四人民医院,在吃抗结核的药后,又出现了皮疹。结核病还未好,又得了脑膜炎,疾病向严重方向发展。
在确诊感染艾滋病之前,阿馨是个白领,收入可观,不仅自己够用,还照顾家里人。确诊之后,这一切都没了,没有工作,没有收入,靠家人照顾。刚开始时,阿馨不知多少次在夜里暗自哭泣,她不知道自己带着儿子怎么办,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。“现在这条命是医生抢救回来的。”阿馨说,在确诊感染艾滋病后,自治区CDC的咨询员就将她介绍到无国界医生开的诊所进行免费抗病毒治疗,在医院抢救的费用也是无国界医生出的。
支撑阿馨活过来的是亲人的关心。在阿馨住院治疗期间,她的哥哥、姐姐轮流来照顾她,让阿馨很宽慰。阿馨说,如果没有亲人在身边,自己可能就走了。
经历了生与死的挣扎之后,阿馨才意识到,当初第二个男朋友死活不让她生孩子的原因:他一定知道自己感染了艾滋病。当初得知儿子也感染了艾滋病后,阿馨特别恨他,几年过去后,这种恨却没有了。阿馨说,其实他也很可怜。
阿馨说她身体没有再出现症状,对艾滋病的了解也逐渐深入后,她的心慢慢平静了。
重拾信心:
愿为防艾做力所能及的事
阿馨认为,在一般人的观念中,艾滋病总是与见不得人的乱性和吸毒紧密相关,对艾滋病的污名化已深深地植根在人们的观念里。如果大家对艾滋病都有一定的了解和认识,就会知道艾滋病其实就是一种疾病。但目前能做的,就是让更多的人来认识艾滋病,至于消除歧视,则很难做到。
在这几年里,阿馨在自治区CDC艾滋病门诊认识了不少艾滋病感染者,见到有刚确诊的感染者情绪低落,阿馨会上去进行劝说、解释。“他们的感觉和心情,我也经历过。”阿馨说,有一个女性在不知情的情况下,将艾滋病感染给了丈夫,后来两人虽然没有离婚,但她丈夫经常打她,“每当这时,她都会打电话向我哭诉,我会在电话里安慰她。感染者的心理压力都很大,我也是受到自治区CDC和无国界医生的帮助,才树立了生活的信心,所以我很愿意在防艾上做力所能及的事。”
阿馨说,自己和普通人是脱离的,很少和普通人交流,因为怕被人知道自己是一名艾滋病感染者,“我们只会自己交流,相互诉说心里的苦闷和生活上的一些开心事。”自己所盼望的,就是能尽快将根治艾滋病的药物研制出来。
阿馨说,现在她每天都学一点养生知识,吃什么有营养,对身体有帮助,她只想过好每一天,好好陪儿子。